本文转自:重庆晨报

□贾昭衡

酸奶是个好东西。

自多年前或听专家推介,或见媒体鼓吹,说酸奶的营养胜于鲜奶,甚至还可以防癌,我便无可救药地迷上了这种黏糊糊的白色液体。

自然,这种情绪,也渐渐地传染给了全家。一家人喝了二十多年酸奶,不经意间,竟有了一些有趣的发现。

我喝酸奶,先是小心翼翼地揭开盖杯纸,用吸管将粘在纸下厚厚的一层酸奶刮进杯中。之后,一口一口地吸完,再用吸管将粘在杯壁上的酸奶刮到杯底,再次用吸管吸得干干净净。

儿子喝酸奶,总是潇洒地将吸管往纸杯上一戳,快速几下喝完,又潇洒地将纸杯往垃圾桶里一扔。起初,我十分严肃地提醒他:“杯里起码残留了十分之一的酸奶,太可惜了!”随即捡回纸杯,撕开盖杯纸,指着粘在盖杯纸下、杯壁、杯底厚厚一层酸奶,进行“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”的现场教育。儿子“啊啊”地应着,虽不敢公然怼我,可那不以为然的眼神里,流淌的是“小题大做”的嘲讽。

耄耋之年的父亲喝酸奶,可谓独步天下。前面的程序,父亲与我雷同,但最后的举措,却让人瞠目结舌。几乎滴奶不存的纸杯里,被他倒上小半杯开水,然后一边以45度角旋转纸杯,一边用吸管撩起杯中开水,将里面洗刷得干干净净,之后,举杯仰脖一饮而尽。

祖孙三代喝酸奶的细节差异,究竟蕴含着怎样的秘密?闲来无事细细琢磨,茅塞顿开。

父亲幼年失父,后孤儿寡母颠沛流离,备尝艰辛。珍惜粒米滴水的观念,早已浸透了他身上每一个细胞。而我呢,虽没有经历过大苦大难,但最困难的时期,不仅半饥半饱的滋味刻骨铭心,且长年累月目睹父母挣钱养家的艰辛,也从不敢暴殄天物。儿子从小在蜜罐中泡大,不仅未尝过黄连的滋味儿,且常常含着糖果嫌太甜。

不得不承认,生活细节的差异,往往反映着不同的境界。前些年到国外旅游,吃自助餐,有些国人见到价高味美的,便旁若无人地堆个满盘,结果眼大肚皮小,丢下半盘佳肴便扬长而去;更有甚者,偷偷摸摸,往随身包袋里塞上几只;而涵养较好的,则是量力取食,总是光盘而去。之间的境界,高下立判。我们祖孙三代喝酸奶的细节差异,其实体现的,也是一种境界差异。

父亲已去世多年,而今有他那种生活境界的人,恐已寥若晨星。早已告别买包火柴都要凭票的时代,也许不应该苛求人们都像父亲那样生活。但即使坐在金窝窝里,天天喝着蜜糖水,人类都应该坚守珍爱粒米滴水的底线,这也是文明社会基本的标志。

唯一可希望的,便是高度文明的大潮来袭,环境压力,社会教育,乃至法律约束,多手合力,方可织起一张剿灭铺张浪费、暴殄天物恶习的文明之网。(作者系重庆资深媒体人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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